[人物名片] 马俊欣,山东大学法学院1983级本科生,现任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人民检察院检察员,兼任平顶山市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曾荣获全国模范检察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创先争优优秀共产党员、全国自强模范等称号,获评中国十大正义人物、影响中国法治进程十大人物、感动中原十大人物、山东大学十大杰出校友,入选2012“感动中国”候选人。
法学之梦渐萌芽,历经磨难获重生
启程中原之前,我们搜索了马俊欣的大量资料,新闻报道中多次出现“当代保尔”“英模榜样”等各种赞誉,但马俊欣接受采访邀请时,却表示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一个平凡的人物,为何会入选感动中国?一个普通的检察官,为何会影响中国法治进程?带着诸多疑问与满心期待,我们在山东大学校友办副主任于德宁老师的带领下,来到平顶山市郏县人民检察院一探究竟。
马俊欣的学习成绩自幼名列前茅,1983年,他以郏县文科状元的身份报考了地处孔孟之乡的山东大学,尽管农村出身的他对法学知之甚少,但他认为“法学”二字符合自己心中“外圆内方”的形象,繁体“灋”字也十分具有美感,于是选择了法学专业。回忆起徐显明老师讲授的第一堂专业课,马俊欣用“有深度、有广度、有热度、有温度”予以评价。一位硕士刚刚毕业的青年才俊,两个小时深入浅出的细致讲解,让马俊欣对法学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更帮助他打开了法律世界的大门。国际贸易法课堂上,老师强调把握理论的逻辑性、严谨性,避免因理论缺陷造成实践失误,促使师兄在工作中牢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法指导;刑事侦查学课堂上,老师用实务经验传授笔迹鉴定、照片冲印等侦查方法,增添了课程学习的实践性和趣味性,这些技巧都为马俊欣日后的检察工作所使用;思想政治理论课上,老师关于中共党史的生动诠释,对师兄价值观的形成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同时坚定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信念。
大学四年的时光充实又难忘,山大法学院陪伴和见证着马俊欣的成长。马俊欣对未来有无数个憧憬,然而一场意外却改变了他的人生。毕业前的一次体育活动中,马俊欣不慎从双杠上跌落,头部着地,脊柱、颈椎遭受重创并当场昏迷,被送进医院抢救时已经奄奄一息。医生告知从老家赶来的母亲,必须马上手术,费用需要8万元左右。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对生活本就拮据的农村家庭而言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母亲摸着口袋里四处借来的300元钱,一夜间愁白了头。危急关头,山东大学出资援助,并动员全校师生捐款,解决了手术及术后的部分费用问题。同时,学校与医院协商专门从上海、北京请来两位专家,经过8个小时的手术,师兄得以保住性命,但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左手、左腿完全瘫痪,仅右半身可以勉强活动。植入脖颈后的钢板钢针造成他转动脖子时剧痛无比,连翻身、起坐的动作,对他来讲都是奢望。
在学校和学院师生的帮助下,马俊欣逐渐康复并如期毕业。毕业之际,马俊欣回想洪楼四年岁月,入学时老师教他叠被,生病时舍友帮他买药,课堂上老师们谆谆教导,宿舍里同学间倾心交谈,无论是专业学识的积累、理想信念的树立,亦或是师生们如家人般的备至关怀,都让他念念不忘。那场意外事故是不幸的,但在这不幸中,马俊欣又是幸运的,“从死亡线上爬过来以后,我最坚定的想法是,这辈子要报恩”,马俊欣激动地表示:“我的第二次生命是山东大学给的,是全校师生给的,母校的恩情,这辈子我都还不完。”
孜孜不倦方无愧,精益求精成榜样
毕业后,思量再三,拖着病躯的马俊欣选择回到家乡,成为郏县检察队伍中的一员。检察院的领导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允许师兄再休养一年,但马俊欣婉拒后,坚持白天正常上班,晚上进行康复训练。“不要考虑我的身体,我什么都可以做”,马俊欣再三要求将自己分配到办案任务重、压力大的经济检察科。上万字的工作总结,师兄逐字逐句斟酌起草,逐本逐卷修改誊抄,他经常熬到深夜,本不灵活的右手更是疼痛发酥。同事一个小时能完成的工作量,马俊欣却需要四五个小时,作为八九十年代郏县唯一的山大本科生,凭借“不能给学校抹黑”的念头,师兄坚持到现在,对待每份材料都一丝不苟,尽自己所能将每个任务做到极致。
马俊欣出色的工作能力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先后被调至办公室、研究室、业务监管中心工作,从青涩的新人成长为独挡一面的负责人。2011年郏县人民检察院人事制度改革,时任业务监管中心主任的他认为自己的精力“比不上年富力强的同志”,便主动辞去主任职务,不再参与任何中层干部的竞选,选择回到办公室继续从事文字工作。时任河南省人民检察院党组成员、政治部主任的李自民得知马俊欣的事迹后,精准总结了他岗位变动的“规律”:从烂摊子、新摊子开始,每当工作进入正轨后,他就主动退出来,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年轻人。“功成身退”、不求名利,如今不担任何职务的马俊欣,虽只是一名普通的检察官,却依旧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只要能思考,我就能用所学为社会做更多的事情”,马俊欣不仅负责检察院内大部分的文字材料,同时也承担案件办理工作,他的“较真”放在案件中,成为了公平正义的原则底线。2008年,一名失恋青年在精神恍惚下点燃了曾经约会的林地,幸而护林员及时扑灭,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郏县人民检察院公诉部门认为嫌疑人犯罪情节轻微,拟作出不起诉决定。作为业务监管中心主任的他在认真审查卷宗后却认为,该案定罪量刑的关键细节不清楚,坚持亲自前往案发现场调查。山坡陡峭车辆无法通行,马俊欣在同事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左脚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在案发现场,他发现过火点地处林地中央,周围全是半米多高茂密的蒿草,与林地连成一片,若非护林员及时将火扑灭,后果不堪设想。仔细核实与讯问后,马俊欣建议对嫌疑人提起公诉但从轻量刑,最终法院采纳了检察院的量刑建议,依法对被告人以放火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马俊欣的细致与扎实使得案件真相得以查明、法律尊严得以捍卫,而从轻量刑的建议又体现着法律的温情,诠释着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
对待案件,马俊欣坚持真相、秉公执法;对待当事人,师兄耐心倾听、答疑解惑;对待困难与挑战,他则执着钻研、勇于担当。2009年,郏县人民检察院决定创办内部刊物《郏县检察》,任命马俊欣担任责任编辑。没有任何办刊经验的师兄查阅各种资料,数十次前往省内外请教专业人员,历经二十余次修改,最终呈现出各方满意的办刊方案。方案出台后,只剩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马俊欣通宵达旦,全盘负责稿件的采编、排版和校对工作。《郏县检察》首刊如期出版分发后,图文并茂的版式、生动精彩的文章得到郏县检察人的夸赞。面对工作难题,师兄从不畏惧退缩,他把困难视作锻炼、把挑战化为机遇,苦心孤诣奋斗十余年,将《郏县检察》打造为检察官们经验交流、理论学习的平台,为郏县检察文化建设增光添彩。
故乡真情永流露,集体关怀暖心间
医生嘱咐马俊欣:“千万不能感冒,更不能跌倒,否则随时可能站不起来。”三十多年间,马俊欣却在集体的关照下一直站得倔强又挺拔,走的蹒跚又坚定。马俊欣的办公室被安排在离卫生间最近的地方,途经之处全部配备无障碍扶手,不论谁看到他上下楼都会主动搀扶;午饭时,同事们会为师兄打饭带回办公室,待其用餐完毕再将餐具放回食堂;加班时,领导们亲自帮他点煤球取暖,同事们主动留下送他回家。最近几年,考虑到师兄的实际困难,单位申请协调,并在当地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用公款为师兄购买房屋,免费让他终生居住,并且每月发放200元交通补助。三十三年如一日,尽管检察院的领导班子几经调整,但关心帮助马俊欣的举动从未间断,团队多年来的持续关爱和帮扶一直让他感念在心、感恩在怀。
真情无时无刻不在流露,马俊欣受到的关爱来自四面八方,不仅是单位集体,还有郏县的街坊乡亲。身体不便的师兄每天乘坐出租车上下班,逐渐地,司机师傅们自发地每天早上7点钟准时在他家楼下等待。“的哥”王军普坦言,接送马俊欣要多花二十分钟的时间,但他们从不在乎,“因为我们大家敬佩他、愿意帮助他”。2005年冬天,几场大雪过后道路结冰,马俊欣5岁的儿子深夜突发高烧不退,他只好求助于邻居王英明,王英明夫妇急忙抱着孩子冲到医院,一直陪伴到天明。自此,为能够“随叫随到”,王英明养成了晚上保持手机畅通的习惯。王英明夫妇在马俊欣加班时替他接送儿子,节假日经常陪孩子外出游玩,对马俊欣父子的照顾无微不至,如此邻里乡亲的关怀,像春天般温暖、如阳光般灿烂。
“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我只能通过努力工作加以回报”,针对郏县检察工作的实际问题,马俊欣先后总结推行“周小结、月讲评”制度,加强了工作任务的条理性和计划性;实践推广“检委会委员评查点评卷宗”方法,增进了卷宗评查的透明性和权威性。在马俊欣的建议下,郏县人民检察院率先成立业务监管中心,有利于执法公正的监督制约,优化检察职能配置;创新成立“业务咨询小组”,为案件提前“把脉”,大大提高了案件质量……一系列出谋献策使检察院的工作效率和成果水平得到了显著提升。领导和同事们将马俊欣的埋头苦干“看在眼里”,劝他多歇歇,但他总是笑着拒绝,“备受重视、备受关怀,这种动力让我更要把工作做好”。
本职工作之余,师兄主动利用自身法律知识为群众提供法律咨询和帮助。2009年,马俊欣偶然间接触到一位上诉无望的老人,他的儿子杨宗奇在工地作业时受伤导致双腿无法行走,用工单位因工伤认定的程序违法被法院撤销而不予赔偿。深入了解情况后,马俊欣与检察院民事行政检察科同事一起,先后数十次前往工地与用工单位交涉,最终促成双方达成了一次性赔偿13万元的调解协议。鉴于杨宗奇部分丧失劳动能力,马俊欣建议其经营电器维修部用以维持生计,目前,红火的电器维修生意成为了一家人生活的主要保障,杨宗奇对马俊欣也一直心存感激。2014年8月,“马俊欣工作室”在郏县人民检察院挂牌成立,从帮助张某成功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到帮助失足少年郭某办理户口、联系工作,再到帮助河南商丘年近八旬的王大娘解决困扰其几十年的劳动纠纷……马俊欣借助工作室这一平台更好地联系群众、服务群众。
马俊欣对他人的求助从不推辞、从不懈怠、从不抱怨,尽管生活拮据,他仍然省吃俭用,资助十余名失学儿童、帮扶数百家贫困农户。此外,他还用自己的慰问金和奖金专门救助残疾人士。“这些钱我不该得”,马俊欣总是说自己受到的关怀已经足够多了,他也要尽一己之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受惠于社会的关爱,马俊欣更懂得雪中送炭的珍贵,他用自身的乐观鼓舞人心,用微薄的收入扶贫济困,用感恩的真心温暖他人。
坚定信仰守初心,残健融合播大爱
自己步履维艰的辛苦,让马俊欣切身体会到一名残疾人士的生活不便。作为全国残联代表、平顶山市残联副主席,师兄竭力推进平顶山市无障碍改造的深入开展。以郏县为例,520户贫困重度残疾人家庭进行了门铃安装、蹲厕改坐便等无障碍改造,沿街店铺都建有无障碍通道,公共卫生间全部配备无障碍设施,极大地便利了他们的日常生活。马俊欣还曾受邀到河南省残友就业培训孵化基地做励志报告演讲,并被聘为法律顾问,免费为残疾人提供法律咨询。“力所能之事为之,力所不能之事则想办法为之”,2020年,叶县一位亟需前往中山大学某附属医院治疗视网膜的脑瘫患者,求助于师兄联系某专家。马俊欣并不认识这位专家,但他快速通过山大校友会“牵线搭桥”,几天内成功为其安排好专家进行手术。“听说手术很成功,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师兄感慨道,“我能做的尽我所能去做,这样对老百姓有利、对社会发展有利。”
除日常为残疾人答疑释惑、提供帮助外,法科出身的马俊欣更希望通过运用法律知识推动残疾人事业发展和残疾人维权。他坦言,我国2018年《残疾人保障法》的修改,有力地促进了残疾人康复、教育劳动就业等工作的全面开展,但由于各地市经济发展水平、残疾人比率现状不同,残疾人事业的发展存在较大差异,存在着残疾人保障相关政策的落实力度不够、残疾人维权观念意识不充分等问题。马俊欣认为,目前的制度政策已经为残疾人工作奠定了框架基础,只有借助现有法律法规,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及时发现损害残疾人权益的新问题、新矛盾,并提出解决之策,才能推进残疾人事业再上一个新台阶。
马俊欣介绍,河南省18个省辖市和158个县残联均设立了残疾人法律援助工作站,这为残疾人维权提供了专门的法律平台。以工作站为载体,马俊欣利用多种形式积极参与平顶山市残联开展的各种形式的残疾人维权宣传教育、提供法律援助,促使残友们牢固树立维权意识,同时推动社会各界更加关注、体恤和保护残疾人权益。“残联工作充满挑战,我仍需不断学习补充、与时俱进”,与检察工作不同,马俊欣坦言自身的专业知识难以满足残疾人工作各方面的要求,但他始终相信,在全社会的共同关注和残疾人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我国对残疾人的保障将会愈加全面和周详。
访谈中,马俊欣始终充满笑容,回忆起这些磨难,他平静而又温和。“精神不垮,人就不垮”,积极向上的心态,使他越挫越勇,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业绩。三十余年间,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检察院、河南省委政法委、中共平顶山市委等单位相继做出向马俊欣同志学习的决定;马俊欣在人民大会堂先后受到胡锦涛、习近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也受邀到其他省市和母校作事迹报告,用自身的正能量感染着更多的人。为全景式记录师兄事迹,号召学习他百折不挠、敬业奉献的精神,长篇报告文学《生命的追问》于2014年出版,全国首部非虚构电影短片《温度》于2015年首映。在无数荣誉和光环加持之下,马俊欣受到了更高的关注和期待,但他没有骄纵浮躁,依旧立足本职,踏踏实实地做好点滴之事。
此次寻访之行,我们找到了马俊欣成为楷模、感动中国的答案。团结友爱的集体,是他乘风破浪的帆船;长征精神的信仰,是他披荆斩棘的铠甲;社会给予的关怀,是他工作奋斗的动力。无私奉献、敬业担当的信念,使他成为温暖他人的光芒:他用行动为百姓化解错杂的纠纷,用真心向群众传达法律的温度。“只要活着,就要用感恩的心来报答党的恩情和社会的关爱”,今后,在服务群众、坚守正义的道路上,马俊欣仍将怀揣感恩之心、恪守法律准则,一如既往地奋勇向前,正如李德敏先生诗曰:
少年骄子“状元郎”,折翅雏鹰返故乡。
跌谷涓流化瀑布,翔云鸿鹄“炼成钢”。
两旬五载青春度,一路廉歌正气扬。
“病树”丹心系百姓,“破车”风骨迓朝阳。